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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引奭:《一棵枣树》

发布日期:2017-08-23 10:11 访问次数:  信息来源:市文化和广电旅游体育局  字号:[ ]


说来也是奇怪,来援疆后,时常会念及一棵枣树——一棵并未在真实生活中见过、却反复纠缠在思虑深处的枣树。

没来新疆之前,说实话对这块地域和到这来工作并没多少感觉。从前理想中,去西藏,那是离天最近的地方,纯净、纯粹,可以洗涤内心;去海南,那是天涯海角,许多人曾对此寄予许多想象。当然,作为任务、使命,来援疆后,心底的某些感觉突然又有了。

这两年来,每当与人说及援疆工作,内心就会想起古人的戍边情怀。这似乎也是千百年来读书人固有的一种情感。不管是投笔从戎的班超,还是“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”的王昌龄,抑或“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”的王维,“匹马戍梁州,万里觅封侯”的陆游等等,许许多多的读书人到边疆建功立业,或许为了稻粱之谋,或许为了谋个出身,或许为了觅取封侯,但长久了,就会化成为国戍边的一种情怀,写在诗句里,融入文化中。

所以,也就欣欣然,有种希冀。

来这里后,除了熟悉和投入工作,有空也了解些当地的民俗。

这儿是兵团城市。都说是许多年以前,王震将军带着他的部队来到这里,开荒屯垦,在沙漠边缘那些鲜有人烟的戈壁荒滩落地生根,建起了团场和城镇。

我们刚来工作交接时,只是听说这里红枣好,是特产。上一批援疆干部还没走,他们有采购的枣子,带着泥巴灰,脏脏地晾在有地热的房间里,一屋子的枣酸味,心里对这些红枣着实有些不屑。但因为春节要回家,总要带些特产。因此,去枣子加工厂,去看、去品尝,觉得不错,就买了许多带回家,送给朋友们。尝过的人都说这红枣好吃。

来年春节一过,又来到这里接受上岗前的军事训练。夜里为丰富生活,教官安排看了几场关于兵团记忆的纪录片,片中有开荒挖渠等一些当年大生产的场景,也有些片子就说到了枣树的来历。

原来这块地面上有胡杨、红柳,有甘草和沙棘,但却没有枣树。军垦战士一手拿着枪杆子,一手又拿起了坎土曼,在斗风沙、抗严寒、排盐碱、种粮食的过程中,不断地摸索试验,总结经验,扩大生产。

我曾经坐车进入位于一师十四团的戈壁荒滩,说是一路过去,其实并没有路,车子在小山一样的沙包之间盘绕着,两边稀稀拉拉地能见到红柳,间或还可以看到一两棵孤独的胡杨。太阳是热辣的。车子开去,后面是漫天的沙尘。从团部或者从连队到这些地方,车子过来就要好久。于是可以想象,当年那些军垦战士,他们南征北战之后,又千里迢迢来到这个荒漠中,那是怎样的一种状态。白天要开荒,开垦了地要灌溉,于是他们又修渠道。到现在来看,我们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,在那些岁月里,那种高强度的劳作,那些军垦战士是怎样坚持下来的。他们累倒就睡,鼾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在那些遥远的寒夜中,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场景!

后来,粮食有了,能吃饱了,估计也就有了假期。于是,军垦人也有点时间,千里万里地回家省亲,回去后带来这里没有的种子。他们要把自己曾经有过的记忆都带到这里来。于是,有人背了石臼来,背来舂米捣蒜;有人背来石磨,背来磨制豆腐;有人带来树种,凭着老一辈人传下的经验尝试着在这片曾经的荒原种下希望与乡愁。

据说当年有人带来了28棵枣树苗,种下后,在精心的呵护下,小小的枣树苗熬过了盐碱、干旱、沙尘暴以及酷热与严寒,最终有一棵长大。这棵长大的枣树成了他们的宝贝。几十年后,这棵枣树经过反复的嫁接培植,这一片茫茫的戈壁荒漠上,竟然长成了一个个枣园。

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传说,我的思虑中也因此长出了这一棵枣树,似乎可以触摸到,却又感觉有几分陌生与模糊。我曾经问过种枣树的职工,管枣树的技术干部,还有屯垦纪念馆满腹兵团故事却并不很老的老任,始终没有确切答案。于是,这棵枣树就成了我的心结。

我去过许多枣园,也见过成片的枣林。这里的枣树说实话还真不是特别高大,不像江浙那边一些庭院中的枣树那般高大,而是显得清秀。在浙江老家,每年八九月间沿海台风来时,枣子被风吹打下来,小孩可以捡来当零食,只是结的枣子小而不甜。而这边的枣子要到10月前后才成熟。他们说有鲜食的,也有挂在枝头待干了以后收的。

我们看到,在枣子成熟时,一师人就忙碌着把红枣节举办起来。他们从各个团场过来,带着他们最好的枣子,带上他们精心准备的节目,红红火火地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上那热辣辣的阳光下欢歌、舞蹈。

我第一次尝到阿拉尔鲜枣的滋味就是在红枣节上。评比结束后,热情的主人让工作人员品评他们的红枣。不要以为我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抓了两个,实在是因为这鲜枣太大了,手拿不过来。展位上,为显示自家枣子的个头大,都拿鸡蛋、鸭蛋放到边上来比。这鲜食的枣子吃来,甜甜脆脆,那甜是满口的甘甜,比一般的水果都要好吃,入口后也不像其他地方的枣子那样干或柴。因为枣子大,核又小,嚼起来又甜、又香,十分过瘾。

这之后有一次,我们还去了“自己的枣园”里。当地把一片枣园划给指挥部,结出的果实也归我们所有。于是枣子成熟时,我们也就到“自己”的果园去享受“劳动成果”。就在这枣园中,我们见到了枝头上的鲜枣,被一丛丛绿色的鲜叶簇拥着,在阳光底下三五成群,光鲜体面地洋溢着灿烂。这些鲜枣,一个个都似刚刚梳洗罢了,枣皮子大多是枣红色的,也有半红半黄,甚至是黄中带青,明丽而非妖艳。太阳一照,闪着精致的光彩,煞是精神。这或许可以让人想起杜甫的那首《丽人行》:“三月三日天气新,长安水边多丽人。态浓意远淑且真,肌理细腻骨肉匀。”但这诗句有些过于绮丽,欠些飒爽的风采。我倒觉得,如果用这里兵团的女人来比喻红枣,可能更加合适。因为兵团女人大气、洋气、豪爽、麻利。西北人,当然不似江南小女子那样娇气和小家碧玉。她们一般会比江南女人要高大些,且能吃苦,能干事。

尝着“自家枣园”里的枣子,却还要听别人介绍。他们说,这里的枣子好,是实验品种,其中嫁接的有苹果味的,有香蕉味的,还有一种芒果枣,枣皮一直会保持芒果一样的柠檬黄,形状也像芒果,口感和香味也有几分芒果的意思。我们摘了一个如小孩拳头大的枣子,细细品了,还真是那么回事。

鲜枣的保鲜期太短,大概也就一两个星期,且因为枣皮薄,稍有碰擦就会烂,所以也不好外寄。外地的朋友就很少能够尝到这样的枣子。

等到金黄的胡杨掉落了叶子,那时再去枣园,许多人都会被眼前的景象所惊讶与感动。那一片红色,如云霞般地挂在枝头,红彤彤的。枣树的叶子全掉了,落到了地上。枝头上只留下枣子在笑对着风尘与秋霜。大概是风霜的缘故,这些密密麻麻结在枝头上的枣子,虽然皱了皮,却更加红,肉也更加紧实与甘甜。

这时,如果你想要,和职工说好价格,就可以自己来采摘,或者雇人来帮你收。

在一次笔会上,我半开玩笑地用彩墨画了一幅红枣图。笑问这儿的画家为何不画画这儿的枣树。这枝头的红枣不但入画,同时内容和题材相互映衬,非常贴切这儿屯垦人的风貌,应景得很。

但是,那棵枣树,那棵被屯垦老兵从遥远的地方带到这里来的枣树,我始终还是寻访不到。我想,或者,它仍然是被它的子子孙孙们围着,簇拥着,安详地在哪一片枣园中,年复一年地发芽、生长、开花、结果。它像个长者,静静地守望,守望着这一方国土,守望着这一片家园,守望着满园的子孙后辈和年年的收成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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